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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章 波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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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章 波折

醉香樓是鄞城遠近聞名的酒樓, 出名的就在不論是王公貴族,還是販夫走卒,酒樓都是平等招待。

朔州其他城池中的一些百姓甚至慕名而來, 不為嘗一口醉香樓裏的飯菜, 只為享受一下酒樓中出了名的招待。

剛下學正是酒樓裏人多的時候, 也或許是冬去春來,沒了大雪的阻擋,百姓們都出來相聚。

姜善寧三人走到酒樓時,打眼一看,大堂裏已經人滿為患,不過好在二樓有一間一直為侯府留下的廂房。

兩人跟在姜善寧身後上樓,顧靈萱左顧右盼, 趴在闌幹上掃視了一圈,慨嘆道:“好久都沒來醉香樓吃飯了, 上一回還是我過生辰的時候,我爹爹訂了一間廂房,我們一起吃飯呢。”

姜善寧朝下看了眼, 大堂裏的木桌已經坐滿了,幾個端著菜盤子的小二艱難的在人群中穿梭,還得一邊護著手裏的飯菜。

“萱萱, 你若是喜歡,每年的生辰我都陪你在這裏過,還能吃到一頓好吃的膳食。”姜善寧翹了翹唇角,說道。

落後她們一步的蕭逐聞言,眼皮動了動, 垂眸盯著姜善寧的背影,不禁想著, 阿寧的生辰又是何時呢。

屆時他們應當也是像今日這般,有說有笑的一起來酒樓用膳。

三人進了廂房,靠窗的地方有一張小幾,姜善寧和顧靈萱相對而坐,蕭逐坐在另一邊。

上了一整日的課,顧靈萱耷拉著肩膀旁若無人地跟姜善寧抱怨,後者同樣有些無精打采,蔫蔫的附和顧靈萱。

案幾上放著剛拿上來的熱茶,從壺嘴裏冒著熱氣。

兩個姑娘說話,蕭逐插不上嘴,靜靜的坐在案幾的一面,耳邊聽著姜善寧嘰嘰喳喳的抱怨聲,卻一點也不覺得聒噪。

他淡笑著斂眸,提起茶壺倒了一盞茶,手背碰了碰溫度,隨後慢慢推到姜善寧手邊。

姜善寧說了幾句,撐起下巴望了一眼窗外的天際,雖說入了春,但這幾日天黑得快,從學堂出來時還是亮堂的,轉眼這會都昏暗了下來。

她收回視線,轉過頭的時候,眼前遞過來一盞熱茶,姜善寧順著茶杯上的大掌看上去,蕭逐面容上絲毫沒有上了一日課的疲憊,正嘴角噙著笑地望向她。

“謝謝殿下。”姜善寧一頓,挑了挑眉,正好她說話口渴了,於是笑瞇瞇的接過來茶杯飲了一口。

蕭逐頷首:“阿寧不必道謝。”

他長指微動,拿起另一只茶杯,倒滿,擡手遞到唇邊啜了一口。

正伸手準備接茶杯的顧靈萱訕訕收回手:“……”

她還以為蕭逐手裏的那一杯是給她倒的呢。

不小心目睹了一切的姜善寧彎了彎唇角,親自給顧靈萱倒了滿滿一杯茶水。

蕭逐能給她倒茶水都是不得了的事情了,哪能再要求他給顧靈萱也倒茶水。

“萱萱,喝茶。”姜善寧趕緊給顧靈萱使眼色,原本說好要單獨請他們吃飯,如今她偷懶,將兩人一道請了,可不得照顧一下兩人的情緒。

顧靈萱掃了他們一眼,目光掠過蕭逐的時候,註意到他坐的位置很靠近姜善寧。

高大的身形縮在矮小的案幾旁邊,哪怕坐著也比姜善寧高了大半個頭,此刻垂著眼皮,看著手裏的茶杯出神。

顧靈萱聳了聳肩,對於蕭逐,她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畏懼,也許是因為蕭逐是從永京來的,永京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。

許是因為這會兒人多,三個人等了有兩刻鐘,茶水都喝了一壺了,飯菜還是沒有上來。

期間還有兩個小二怕他們等得久,特意上來解釋了一聲。

左右他們並不著急,姜善寧身為鎮北侯府的人,自然先緊著平頭百姓們。

三個人說說笑笑,不過準確來說,是姜善寧和顧靈萱一直有說有笑,蕭逐靜靜的坐在一邊聽著,時不時擡頭看一眼姜善寧。

正說著,外頭忽然傳來一聲悶響,伴隨著木頭斷裂的聲響,驚恐的尖叫聲此起彼伏。

顧靈萱嚇了一跳,手裏的茶杯險些拿不穩,咬唇看向姜善寧。

“外面出什麽事了?”姜善寧眉頭輕蹙,頓時覺得不對,匆匆起身就要出去查看。

她的手還沒碰到門,就被大步上前的蕭逐握住手腕攔了下來。

姜善寧擡起頭:“殿下?”

“我知道。”蕭逐眉眼平靜,握著她的腕子將她往自己身後帶,“外面危險,我先出去,阿寧跟在我身後。”

鄞城這些年一直安寧得很,聽外面的動靜,應當是有賓客鬧事,姜善寧點了點頭,其實她心裏也是驚了一下,鄞城是鎮北侯的地盤,有人鬧事,她怎麽可能放任不管。

蕭逐小心翼翼推開一點縫隙,他們的廂房在二樓很偏的一個角落,走廊裏有好多人來來回回跑,神情慌亂。

他確認沒有危險,才打開門讓姜善寧出來。

姜善寧探出頭左右看了看,快步走出廂房,趴在闌幹上低頭去看下面的情形。

一樓的大堂裏擠滿了人,嘈雜聲不斷,人群中央,一個穿著短褐的魁梧男子手持一把小巧的彎刀,另一只手抓著一個哆哆嗦嗦的百姓擋在身前,刀刃抵在百姓的脖頸上,目光兇狠。

他帶著一頂草帽,挾持著那個百姓緩緩朝醉香樓門口移動,動作間露出他那張兇神惡煞的臉,鋒利的刀尖貼著百姓的脖子劃過,又指向吵嚷的人群,大吼道:“讓開!都給老子讓開!”

被劫持的中年男子哆哆嗦嗦,目光哀求的望向醉香樓的掌櫃,“掌櫃的快救救我,救救我!”

掌櫃嚇得魂不守舍,隔了老遠的距離硬著頭皮勸說:“這位好漢,咱們有話好好說,您先把刀放下……”

二樓,顧靈萱臉色慘白,抓著姜善寧的胳膊,在看到北狄人的面容後低聲驚呼:“是北狄人!”

姜善寧顯然也認出來了,她眉心蹙起,目光擔憂的望向那個被北狄人劫持的中年男子。

阿爹阿娘總說最近北狄人流竄,讓她出門多帶些護衛,她怎麽就不聽呢。

這下好了,需要護衛的時候,她一個護衛都沒有。

“這這這,鄞城裏面怎麽會有北狄人。”顧靈萱有些害怕,晃了晃姜善寧的手臂,“阿寧,醉香樓離城門近,我們趕快去搬救兵吧,要不然那個百姓真要命喪北狄人的彎刀下了。”

一旁的蕭逐沒有動,看清大堂裏的形勢後,眼底依舊波瀾不驚,他側頭,目光落在隱隱發顫的姜善寧身上。

姜善寧攥緊掌心,冷靜道:“殿下,你跑得快,麻煩你快去城門處找方將軍。”

這裏形勢危急,蕭逐又是皇子,他千萬不能在鄞城的地界出事,是以姜善寧提議讓他去搬救兵。

蕭逐微楞,他去搬救兵,留下阿寧在這裏獨自面對兇殘的北狄人嗎?

僅僅是想一下都不可能,蕭逐說道:“顧姑娘去吧,我和阿寧留在醉香樓。”

顧靈萱有些猶豫,蕭逐涼涼道:“事不宜遲,顧姑娘還是快些出發吧,晚了那人可就沒命了。”

語落,顧靈萱一咬牙,轉身匆忙朝著醉香樓的後門跑去。

不論誰去搬救兵,只要有人去就好,姜善寧沒空想那麽多,她得趕緊找一個趁手的武器,才好下去跟那個北狄人對峙。

她左右看看,註意到闌幹邊不知是誰放的一只木盆。她拿起來掂了掂,不行,太重了。

姜善寧放下來,低頭在四處尋找,正找著,耳邊響起蕭逐的聲音:“阿寧,這個可以麽?”

他從懷裏取出來一把匕首,遞到她面前。

姜善寧眼睛一亮,怎麽不可以,真是太可以了!

她伸手正想接過來,蕭逐卻沒松手,他輕聲道:“阿寧,在這裏等我。”

等他?等什麽?

姜善寧還沒反應過來,就看到蕭逐拇指抵開刀鞘,撐著闌幹翻身躍了下去!

“蕭逐!”

姜善寧驚叫一聲,下意識伸手去抓他,然而蕭逐動作太快,衣角從她的掌心擦過,她眼睜睜的看著他從眼前消失。

少年身姿淩厲,翻身從二樓躍下的同時,握住手裏的匕首,朝那個北狄人擲去。

匕首正中北狄人的手臂,他慘叫一聲,蕭逐穩穩落地,長臂一伸,抓著那中年男子拉過來,甩進掌櫃懷中。

下一刻,他拔出北狄人手臂上的匕首,抵在他的頸前。

一切不過瞬息之間。

姜善寧伏在闌幹上,長睫扇動,目瞪口呆的看著下方轉瞬就變化的局勢。

這……這樣也行?

那個北狄人根本沒有想到有人能夠從他的刀下救人,一時間連胳膊上的疼痛都沒有註意,惡狠狠地盯著蕭逐,恨他壞了自己的事。

醉香樓掌櫃最先反應過來,安撫好受驚的中年男子,連忙讓幾個小二上前,一同按住作亂的北狄人。

蕭逐松開手,任由旁人將北狄人按住,旋即擡眸看向姜善寧。

他唇角微揚,笑意清淺,朝她道:“阿寧,沒事了。”

姜善寧回過神,壓根沒聽清蕭逐說什麽,她趕快從樓梯跑下去,緊張的拉住蕭逐的袖角:“你沒事吧?有沒有受傷?”

她低下頭緊張的看了幾眼:“你剛才怎麽突然跳下來了,腿腳有沒有事?”

若不是此刻醉香樓人多,她都要親自查看一番蕭逐有沒有受傷了。

“我沒事,阿寧不用擔心。”蕭逐無奈的笑,“只是,阿寧確定要繼續站在這裏說下去嗎?”

“這裏怎麽了——”姜善寧擡起頭,就見掌櫃站在旁邊,拱手朝她表示歉意:“二姑娘,真是對不住,醉香樓今日也是倒黴,被這北狄人壞了二姑娘的興致,趕明我一定上侯府親自賠罪,再感謝這位郎君的相助。”

醉香樓的賓客紛紛聚過來,七嘴八舌的向蕭逐表示感謝:

“是呀,多虧了二姑娘,要不是侯府裏的護衛得力,醉香樓今日肯定免不了一場血光之災。”

“誒,我越看這郎君越眼熟,好像是永京來的七皇子啊!”

“好像還真是,殿下真是智勇雙全,多虧了殿下和二姑娘!”

姜善寧聽著周遭的議論聲,不禁臉上一熱,方才她關心則亂,沒註意到他們正被這麽多人看著。

她連忙向掌櫃道:“無妨,還是安撫好今日來用餐的賓客要緊。我的朋友已經去城門處喊人,想必守城的方將軍馬上就會來了。”

“是是是。”掌櫃擦了擦額頭的汗,吩咐小二們看好北狄人,自個又對著那北狄人唾罵了好幾句,這才跟賓客們挨個道歉。

……

城門處收到報信,方將軍迅速帶著幾隊士兵氣勢洶洶的趕來。一隊士兵守在醉香樓周圍密切偵查,以防還有漏網的北狄人。

方將軍著人疏散了醉香樓裏的賓客,低頭看著被鉗制住的北狄人,厲聲道:“真當鄞城是你們北狄了?想來想就來,想走就走,哪這麽容易!”

為防北狄人偷襲,方將軍親自扯了麻繩把他的雙手捆起來,他註意到北狄人的手掌心皆是厚重的繭子,輕嗤一聲:“還是個行伍之人,怕不是逃兵吧。”

此言一出,北狄人猛烈掙紮起來,方將軍眼底露出不屑,手持劍柄,重重擊在他的下頜骨上,卸了他的下巴。

大晉自建國以來,北狄蠻夷就不斷侵擾邊境,尋釁滋事,尤其邊境的百姓,最是苦不堪言。

是以大晉的百姓都對北狄人恨之入骨。

年前北狄更是發動戰爭侵擾鄞城,被鎮北侯帶兵打退,這北狄人不知為何,在鄞城裏流竄,看他面如菜色,應該好幾日未曾飽腹。

估計他是餓極了,沖進醉香樓裏想要吃一頓霸王餐,沒想到反被他們逮住。

姜善寧瞧了眼那個北狄士兵的胳膊上的傷,先前被蕭逐甩了匕首紮進血肉中,眼下被粗魯的包紮過。

她不禁想到不久前的上元節,蕭逐當著她的面,生生折斷了杜雲英的手腕。

這次也是……

姜善寧咬了咬下唇,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蕭逐,他身形高大,抱臂站在自己身邊,一只手還緊緊抓著匕首。

他好像是一直盯著自己,見她看過來,朝她靠近了些,溫聲問道:“阿寧,怎麽了?是害怕嗎?”

“沒有,沒什麽。”姜善寧搖了搖頭,“本想一同請你們吃飯,哪知道會發生這種事。”

她還是分別請他們吃飯吧,姜善寧捂著自己的荷包,悲催的想著。

“二姑娘,末將先行押著此人回營,這幾個將士護送您安全回府。”臨走時,方將軍特意走過來,朝她拱手道。

聞言,姜善寧沒有推辭:“多謝將軍,您受累了。對了,向你們報信的顧姑娘在哪裏啊?”

“多虧有顧姑娘及時報信,末將已經派人送顧姑娘回府了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

經此一事,姜善寧是萬萬不敢再不帶護衛了,於是在幾個士兵的護送下踏上回府的路。蕭逐執意要送她回府,姜善寧只得同意。

天色已經黑了,醉香樓被暫時封鎖起來,得裏裏外外的探查一遍,確保無事這些將士才會撤離。

“殿下,看不出來,你的武功這麽厲害啊。”回府的路上,姜善寧說起這事,歪頭問他。

蕭逐低笑一聲:“幼時在皇宮裏,整日被關著,只能看到頭頂的四角天空,甚是無趣。”

“所以閑暇時便自己練武嗎?”姜善寧問。

“嗯,但自己練的畢竟是野路子,國子監裏有先生教授武藝,我也曾偷偷學過不少。”

還有一句,蕭逐沒有說。

在深宮裏他挨過不少打,漸漸地,他摸索出來朝哪裏打最痛,也漸漸知道該怎麽躲避旁人的毒打。

久而久之,為了在宮裏能夠生存,也從來沒有宮人能夠像他那樣不要命的打,他這才得以存活。

“原來是這樣啊。”姜善寧若有所思,側目看著他,仿佛想透過他現在的模樣,看到他以前的樣子。

蕭逐被她看的不自在,總覺得自己那些不為人知的陰暗心思快要被她發覺了一般,令他心頭不安。

他輕咳一聲:“阿寧,我臉上是有什麽東西麽?”

姜善寧語氣輕松:“沒有沒有,殿下的氣質出類拔萃,面容,面容……”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,她忽然記不起來有什麽好詞能來誇獎蕭逐。

“面容俊朗!對,殿下生的俊朗,我忍不住多瞧了幾眼,”姜善寧掌心相擊,腦子裏閃過這個詞,笑嘻嘻的說出來。

蕭逐被她逗得一笑,眉眼也跟著變得溫潤起來。

夜裏風大,涼涼的刮過來,姜善寧撥了撥耳邊的發絲,望向鄞城的街道,二樓的店鋪紛紛點了燈,照亮漆黑的夜路。

“殿下如今在鄞城,倒也不必像在宮裏那樣提心吊膽,鄞城百姓可不會無緣無故鬥毆。”姜善寧稍稍正色,說完,她想到醉香樓裏的事情,找補道:“今日北狄人溜進來的事情是個例外,肯定是守衛松懈,才讓他有了可乘之機。”

說到這裏,姜善寧回頭叮囑跟著的幾個士兵:“你們回去後,一定要加強各個城門的守衛,萬萬不可再有此類事情發生。”

“二姑娘放心!”領頭的士兵拍著胸膛保證。

走了不到一刻鐘,就到侯府了。

“辛苦你們了,殿下住在城門處,你們正好一同回去。”姜善寧很是有禮。

“是!”士兵們嗓音洪亮,紛紛應答。

姜善寧站在府門口的石階上,揮了揮手:“殿下,我們明日見。”

“明日見,阿寧。”

蕭逐等她回府才轉身離開,似乎他們每次分別都會說一句“明日見”,蕭逐思及此,不禁輕笑。

明日便有了盼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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